一
他出生于1958年,是家里的老幺。9岁那年丧母,缺乏母爱的童年造就了他内向孤僻的性格,只读了初小便辍学回家务农。
她出生于1965年,家里兄弟姐妹众多,没进过学堂的她有着姣好的脸庞和丰满的身材,虽然大字不识一个,却从小都很爱美。
二
他23岁那年,由长兄做主成家了,迎娶了小他7岁的她。
她16岁那年,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了,嫁给了年长7岁的他。
三
从此,他与她成为夫妻,开始了小家庭的生活。
结婚第二年,她便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,3年后,又生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儿。
他与她有了一双儿女,都遗传了她的姣好面容。
四
他没文化又没手艺,还爱喝酒,老老实实在家种地。
她没文化也没专长,还爱打扮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
五
他38岁那年,去深圳老乡开的工厂打工,刚开始做流水线,后来去食堂卖饭打菜。
她独自带着14岁的儿子和11岁的女儿留在老家。
六
一个夏日,他在食堂打菜的过程中与一青年员工发生了口角,事后那位青年带着一群北方老乡冲向他的出租屋,正在切西瓜的他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,把手中的切瓜刀捅进了青年的腹部,青年不治身亡。他被判死缓,锒铛入狱。
她在家乡得知这个消息,简直天崩地塌。
七
他被关进了广东番禺的监狱,开始不知期限的牢狱生涯。
她擦干了眼泪,在娘家夫家兄弟的帮衬下,用柔弱的肩膀承担起养育儿女的沉重责任。
八
他在狱中努力改造,争取一次又一次的减刑。
她把一双儿女供养到初中毕业,便分别出去打工。儿子在广州一家钢琴厂从学徒工做起,一步一个脚印,十年后成了一名技术精湛的钢琴调音师,被企业高薪聘用,并靠自己的能力娶了媳妇成了家,媳妇也是钢琴厂的技术工人,之后两人合力协助她把家里的土坯房翻盖成了两层小洋楼。女儿也嫁了一个不错的人家。
九
他靠自己的努力,在17年后减刑释放。当他提着简易的行囊回到家时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她依然独自在家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,大孙女8岁,小孙子3岁。
十
他看到自己当年的美娇娘现在已经两鬓飞霜,他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农村承受了怎样的屈辱辛酸,31岁至48岁,那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岁月啊。
她看到他依然还是一头黑发,只是比以前清瘦了一些。她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狱中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,才重获这难得的自由。
十一
他离开家时,儿女尚未成年,他回家时已经55岁。如今31岁的儿子和28岁的女儿成家后都拥有了一双儿女。他回来当了现成的爷爷与外公。
她这些年与孩子们相依为命,没有文化的她,说不出什么大道理,但她以坚强坚忍和坚守,为他保留和建设了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。
十二
他经历了洗心革面的改造,曾经嗜酒如命的他现在滴酒不沾,只吃清淡的饭菜。原本只会讲方言的他现在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。他感恩命运能够让他活着回来,他感谢她为他所做的一切。他想再去打工,一双儿女坚决不让,他们寄钱回家供养父母,让他在家调养身体陪伴她。
她经历了漫长的等待,经历了难言的痛苦,终于等回了他。如今她心满意足,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和他一起相伴着过踏实自由的日子,过去承受的一切都不再提。
这就是他和她的故事,一个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故事,一个不幸中万幸的故事。
后记:我之所以记下这个故事,是因为我目睹了他和她的那一双儿女的成长,他们没有在别人的歧视同情中自暴自弃,而是忍辱负重、自强自立,早早地承担起责任,体谅母亲的艰难,原谅父亲的过失。只接受过初中教育的兄妹俩,以温暖的亲情迎接父亲的归来,没有任何怨言与隔阂,只有宽容与珍惜。如今这个社会,看过许多接受过高等教育且在优越环境中成长的年轻人无病呻吟、怨天尤人,毫无感恩之心甚至心安理得地啃老,而这对在困难和逆境中长大的孩子,用他们的行动让我深深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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